|
“红十字天使计划”十年记
——防救兼顾的红十字人道救助体系
长期以来，受地区发展水平、户籍制度和社保不均衡等因素影响，我国农村地区、尤其是老少边穷地区的低收入人群面临较大医疗救助需求，“等钱救命”现象严重。
为杜绝这一现象，同时避免冲击社保公平，中国红十字基金会引入人道救助机制，启动横跨大病患儿救助、博爱卫生院（站）援建和乡村医生培训三大公益板块的“红十字天使计划”，作为社会基本医疗保障的补充，暗合我国公益事业发展脉动，在爱心助医领域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一个孩子开始
溯源红十字天使计划，得从一个14岁白血病患儿说起。
2005年，山东烟台15岁孙海栋罹患白血病。因家境贫寒，父亲孙靖服用安眠药，希望通过自杀引发社会关注，为儿子筹募巨额医疗费。
七尺男儿自杀救子，惨剧带给社会各界极大震撼。贫困白血病患儿这个特殊群体的生活现状，首次被赤裸裸地呈现在公众面前。刚刚完成首次换届工作的中国红基会，亦从中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和责任。
为孙海栋筹款数十万元，帮助他完成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后，2005年6月，中国红基会启动我国第一个、也是目前影响力最大的贫困白血病患儿专项救助基金——小天使基金，邀请明星杨千嬅、李宇春等担任爱心大使。这种成立专项基金并邀请明星代言的公益模式如今已不再新鲜，但在当时确属新生事物。
小天使基金的成立，开创了我国公益助医领域专项基金救助模式的先河，也开启了中国红基会跨越式发展的新时期。以小天使基金为样板，中国红基会随后复制了一系列专项救助基金，并于2005年8月正式启动“红十字天使计划”。
在贫困大病患儿救助方面，“红十字天使计划”以小天使基金为标杆，先后设立过救助贫困先心病患儿的天使阳光基金、救助唇腭裂患儿的嫣然天使基金、救助致残患儿的奔跑天使基金等10余支专项救助基金。
在博爱卫生站援建方面，中国红基会围绕科学化、标准化的建设思路，在全国贫困山区、农村地区援建卫生院（站），改善当地医疗现状，缓解村民“看病难、看病贵”问题。2006年1月，全国首座博爱卫生站在“竹篮医生”李春燕的家乡——贵州省黔东南州从江县雍里乡大塘村落成。当天，十里八乡的苗民纷纷赶来庆贺。
当年3月，李春燕赴京参加为期15天的乡村医生培训计划。这项旨在培训全国各地乡村医生、提高医疗服务水平的免费培训计划，帮助众多未接受系统医学教育的乡村医生走出大山，走进医学殿堂，最终惠及成千上万座村庄。
通过贫困大病患儿救助、博爱卫生站援建和乡村医生培训计划，中国红基会不断推动媒体、公众聚焦农村医疗现状，汇聚社会爱心资源，基本打造出一个防救兼顾的红十字人道救助体系。
2007年，启动不足两年的“红十字天使计划”荣获中华慈善奖；随后数年，其旗下专项筹款行动“中国红行动”、专项救助项目“ 嫣然天使基金”“小天使基金”也先后获得中华慈善奖。2008年，中国红基会被民政部评估为“5A级”，跻身全国6家5A级基金会之列——从默默无闻到荣列“5A”，红基会只用了3年。
截至目前，“红十字天使计划”救助贫困儿童逾10万名，涵盖白血病、先心病、唇腭裂、脑瘫、重症肌无力等病种，援建博爱卫生院（站）2271所，培训乡村医生5510名。
忧患与责任
每年数千名患儿获救，“红十字天使计划”给中国红基会员工带去了理想与荣光，但他们在满怀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同时，也时刻承受着内心的忧患、情感的煎熬和巨大的精神压力。
每一个中国红基会的员工都不止一次地听老同事讲过“海边捡鱼的孩子”的故事。“我和我的同事们，其实就是一群在海边捡鱼的孩子。”2008年3月，时任中国红基会秘书长、现任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兼秘书长王汝鹏曾在一篇博文中写道：“我最痛苦的时候，就是召开评审会确定最后救助名单。鲜活的生命原本不该抛下任何一个，但由于资金有限，我们必须用笔划掉求助名单上的大部分孩子。”
此时，距离基金启动已经两年，累计募捐款物1200余万元，救助患儿312名。但上门求助的患儿家长络绎不绝，甚至有人带着铺盖守在红基会门口。所有参与这项工作的人都在经受着心灵的煎熬与痛苦，有人退出离开，更多人选择了坚守。
2009年，好消息传来，在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中国红基会理事长、全国政协委员郭长江牵线联系下，多名两会代表递交提案，建议从国家彩票公益金安排部分资金支持贫困白血病患儿救助项目。当年7月，财政部批准支持5000万元，当年共资助患儿1615名，此后每年均有支持。
但钱依然不够。随着患儿家长口口相传和医生介绍，前往中国红基会求助的患儿月均超过300名，5000万元无疑杯水车薪。2011年，一位未能获得及时救助的患儿家长甚至持刀挟持工作人员，试图以极端方式解决问题，引起社会震动。
时隔多年，郭长江依然清晰记得闻听此事时内心的强烈痛感。“社会需求和我们的能力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了！即使我们每年救助数千名儿童，但对于未能帮到的患儿来说，还是什么都没有。”
2013年，郭长江再次递交提案，建议加大政府购买服务的力度，建立贫困重症患儿人道救助机制。一年后，国家彩票公益金追加支持1.44亿元，2014年3月1日前排队等候的患儿名单首次被清“零”。
社会爱心也纷纷涌向这个洼地。中国红基会的宏大愿景吸引了包括上汽通用五菱、合生元、北京军区总医院、武警总医院等一大批公益伙伴的支持与同行，他们不仅付出金钱与精力，有人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2012月12月1日，因劳累过度引发脑溢血，年仅49岁的武警总医院心外科主任、中国红基会天使阳光基金资助评审委员会专家委员王奇猝然离世。
知情人士透露，在王奇人生最后的8年里，他带领医疗团队南下西藏、北上新疆，行程10万公里，筛查先心病患者8万余例，救治贫困先心病患者4300余名，其中由他亲自实施的手术就有数百例。
精品化管理，精细化操作
快速发展的背后，“红十字天使计划”也逐渐浮现出丝丝隐忧。2009年发生的“马书军案件”，更给中国红基会敲响了警钟。
马书军是一名贫困患儿家长，2006年获得救助后，他通过帮助一些患儿家长办理小天使基金求助手续，控制他们的银行卡，从患儿家长手中骗取救助款共计21万元。中国红基会发现苗头后主动调查并报案，马书军被判诈骗罪，入狱7年，被骗资金悉数追回。
化危机为改革良机，为进一步保护患儿权益，红基会进一步健全机构管理制度，完善监督机制。继成立专家评审委员后，中国红基会又成立社会监督委员会，聘请了一群有热情、有专业知识、有富裕时间的退休人员担任社会监督员，抽查走访或拨打联系电话，确保家长及时、准确收到全部救助款，并听取他们的反馈意见。
种类繁多的专项救助基金，也让中国红基会进一步提高警惕。“基金太多不利监管，机构精力也容易分散，难以形成持久生命力。”中国红基会副理事长刘选国介绍，近几年，中国红基会已有七八支专项救助基金被撤销，部分基金停止运作。
郭长江也强调，红十字天使计划必须“精品化管理，精细化操作”。剪枝蔓，立主干，中国红基会对“小天使基金”“天使阳光基金”“嫣然天使基金”等一批比较成熟的基金，不断加大投入力度，汇聚捐赠人、志愿者、地方红会、定点医院等多方力量，优化救助流程，提高救助质量，扩大品牌影响力。
最明显的变化是，基金审批权在逐步下放。此前，患儿提出申请并提交资料后，需由中国红基会组织评审委员会召开会议进行评审，根据评审结果确定最终救助名单；如今，评审权已经在部分省（市、区）向当地红十字会移交。患儿家长无需再因此往返北京，既节省了时间，也节约了金钱；基金会工作人员也可以把更多精力集中到筹款和撬动社会资源上。
评审权下放后另一个工作重点，基金会选择了定点医院。十年来，基金会已发展出一批技术力量强、有影响力、具有社会责任心的医院作为定点救治医院，成为现有救助项目的治疗平台，并为患儿提供费用减免。
现在，他们希望通过双方深入合作，将部分基金审批权转移至医院，打通病床前的“生命绿色通道”，为濒危患儿赢得更多“救命时间”。
新常态下的“计划”蓝图
10年跨越式发展，中国红基会年均救助患儿人数不断增加，中国红基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孙硕鹏却常怀忧虑之心：“即使我们已经救助了上万名白血病患儿，但全国还有上百万患儿在等待救助；我们的募款能力即使提升一倍，也无法满足如此庞大的需求。”
中国红基会开始把目光从“鱼”投向“鱼群”，试图通过撬动国家公共政策，推动白血病、先心病等重大疾病患儿群体成为社会关注焦点，引导社会资源向患儿和农村倾斜，最终降低甚至消灭贫困患儿家庭的灾难性医疗支出。
好消息在2013年3月5日传来。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健全全民医保体系，建立重特大疾病保障和救助机制，全面开展儿童白血病等20种重大疾病保障试点工作。随后，多个省（市、区）将白血病等重大疾病纳入新农合保障范围，增加药品报销目录，提高报销比例。
同年5月，通过组织志愿者对1229个贫困白血病患儿进行的为期半年的入户探访，中国红基会向社会公开发布《中国贫困白血病儿童生存状况调查报告》，并于7月举办首届儿童大病救助论坛。
2014年，中国红基会继续发布《中国儿童大病医疗保障与社会救助分析》《中国儿童大病救助与慈善组织参与现状报告》，举办第二届儿童大病救助论坛，邀请政府部门、社会组织、公益基金会、专家学者等，就我国儿童大病医疗保障建设遇到的挑战及解决路径进行探讨。
中国红基会系列人道公益报告的发布，推动媒体、公众、企业更加直观、深入地了解大病患儿群体，社会对他们的生存、医疗、心理状况等越来越重视。
通过媒体聚焦引发社会关注，进而改善受助群体生存状况，这种模式在中国红基会已有成例。2009年，中国红基会联合央视等媒体开展“寻找最美乡村医生”活动，通过真实呈现“索道医生”“竹篮医生”“马背医生”的生活和工作境遇，引起政府、社会对乡村医生的高度关注。5年过去了，乡村医生们的工作环境、经济收入、社会地位均有所提升，“寻找最美”也成为央视知名公益品牌。
“红十字天使计划”的公益版图也在不断扩大。2011年，中国红基会调查发现，随着我国旅游事业的发展，景区游客数量迅速攀升，部分景区严重缺乏医疗救护力量。中国红基会随即启动“红十字救护站”援建项目，在全国景区建站70余所，培训景区员工近万人。
博爱卫生院（站）项目也在进一步升级。今年11月3日，中国红基会在四川省雅安市石棉县启动“新站新健康”计划，与上汽通用五菱公司签订战略合作协议，由上汽通用五菱3年捐资1500万元，按照标准化、连锁化、品牌化要求援建新型博爱卫生站，实施软硬件一体化建设，帮助乡村医生为乡亲提供更加优质的医疗卫生服务，也给他们提供更广阔的成长空间，为他们扎根乡村提供支持和保障。
一个更加宏大的设想是，这种新型博爱卫生站将在未来成为连接城市与农村的桥梁，把更多志愿者从城市分流到农村，最终形成一张遍布全国的爱心网络。届时，无论中国红基会开展入户探访或救助行动，还是志愿者自发组织公益活动，这张“网”将会帮助他们走得更加深入、稳健。
(消息来源：中国红十字报 责任编辑：欧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