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历史研究】
19世纪英国中产阶级女性的慈善活动浅析
毛震宇
19世纪工业革命的发展，将英国的中产阶级女性从传统的生活方式中分离出来，以慈善活动为桥梁，中产阶级的女性从家庭领域，走向了公共领域，开始对社会的发展产生影响。本文就此问题略做考察。
一、中产阶级女性从事慈善活动的原因
（一）社会危机的存在
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19世纪的英国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显著的成就。尤其是在经济领域，随着海内外市场的开拓，英国成为世界工厂，对财富的追求成为这一时期人们的首要目标。虽然社会财富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增长，但是在财富的分配问题上，却处于滞后的状态，公平有效的财富分配机制没有形成，导致的结果就是社会财富的大部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大多数人却只占有少量财富。工人辛苦劳动只能得到微薄的收入，甚至有些人因无法找到工作而没有收入，然而受到战争、农业减产等方面的影响，包括粮价在内的日用品的价格却在不断地上升。大约800万人每周所得不到25先令，他们“住的差、吃不好、穿不暖”。如“艾尔德莱有个手织工，一家七口人，妻子和两个大孩子都工作，全部收入扣除房租工具等只剩下每星期2先令，要供应七口人的吃穿。当被问及你们怎么能靠这么点钱过日子呢，那不是太离奇了吗？回答说：过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假如你这么叫的话，不过我们只有往下挨吧。又问：那你们吃什么呢？回答说：早上喝粥，中午土豆拌盐，晚上也是一样，要不然来一点麦片稀饭。”低廉的工资根本无法满足正常的物质生活需要，工人们经常入不敷出，忍饥挨饿。
基本的生活需求得不到满足，加之失业现象严重，英国出现大量的贫民以及流浪汉、乞丐、孤儿、妓女等，为了生存铤而走险开始以偷盗、打劫为生的人也大大增加。这些人的出现不但破坏了稳定的社会秩序，而且对于中上层有产者所拥有的财富也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为了缓解社会矛盾，很多的中上层人士希望通过慈善活动来救济穷人，以防止对社会产生更大的危害，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财产。因中产阶级女性受过教育，加之有女性特有的细腻、温柔、善良的品质而成为慈善活动主要的参与者。
（二）闲暇时间的增加
19世纪的英国女性作为“家庭天使”的形象已经得到了社会的认同。在英国的中产阶级中，家庭秩序能否得到维护是男性可否受到尊重的一个重要条件，但是工业革命的发展使得男性要以事业为主，在家庭中的精力减弱。女性在家庭中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家庭成为女性展示其道德素养与涵养的场所，他们的责任就是将家庭变成一个舒适的殿堂和温暖的港湾，让外出回家的丈夫有一个宽松、舒适的环境，在道德上帮助和教育孩子。达到人们理想中的家庭的目标，即“和平的处所，一个不仅用以躲避一切伤害，而且藉以排除一切恐惧、怀疑与分裂的庇护所”。
在当时的英国，中产阶级家庭完全有能力、有财力来雇佣仆人为他们服务，因此，中产阶级家庭的女性很少会直接参与到繁琐的家务劳动中去，他们只需要指导和教导他们的佣人，让佣人去完成家务即可。在更多的时间里中产阶级的女性多是做绣花、弹奏乐器、聚会、与孩子们做游戏之类的娱乐或者休闲式的活动。所以，这些女性的空闲时间相应的就会增加，甚至有些女性会对这样的生活方式感到无聊，他们希望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充实自己。
（三）单身女性的增多
在当时的英国出现了大量的中产阶级未婚女性。在1851年的的人口统计中未婚女性占到了总人口数的8.9%。这些女性未婚的原因有很多，例如，很多男性忙于事业会选择晚婚，因此女性在适龄阶段可以选择的愿意成婚男性较少。另外，受阶级观念的影响，女性往往不会接受比他们地位低的男性。再者，男性的数量低于女性。英国1851年的人口调查报告显示男性的数量远远低于女性，男女比例失调。
未婚女性往往会被歧视，认为他们是多余的。因为中产阶级女性作为“家庭中的天使”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妇女幸福的来源就是家庭事务，女性的责任就是作为妻子和母亲，照顾好家庭，接受家庭的束缚，处于男性的控制之下。
未婚女性与已婚的女性不同，他们有权对自己的财产进行处理，所以，有经济头脑的女性会用自己的财产进行投资和经营活动，例如，购买政府的债券、购买保险、投资政府主导的大型的商业活动等来获取更多的财富。而且，他们“喜欢做低风险的投资，而不喜欢投资高风险的企业”，以此来保证他们资产的增值。女性在得到财富以后除了养活自己，让自己生活得更加舒适以外，他们还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财产来从事些有意义的活动，比如，举办晚会、开店、进行慈善活动等。慈善是他们经常参加的活动，包括为慈善机构捐助，拜访底层民众，甚至是独立的创办慈善组织等。
单身女性参与慈善活动，受到了人们的支持，因为关爱底层民众实际上是女性在社会大家庭中履行其在小家庭中责任的一种表现。另外，女性投身慈善将精力放在照顾弱势群体的方面，在其他方面也减弱了对男性的威胁。
二、中产阶级女性从事慈善活动的概况
（一）间接参与
19世纪为了缓和阶级矛盾，保证社会秩序的稳定，慈善活动在英国展开。这些活动多是私人开展的，而且多是中产阶级开办的。一方面，受到资产的影响，能够举办慈善活动的只能是富有的中产阶级和贵族阶级，而贵族阶级在当时有些已经开始没落加之贵族人数有限，所以，从事这慈善活动的多是中产阶级人士。
然而中产阶级作为成功人士，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事业方面，所以，举办慈善作为他们缓和社会矛盾的方式，在这方面他们付出的心力是有限的，因此，这一时期，家中的女性就开始发挥作用。
一方面，在英国早期社会，为了让穷人顺从和安定，贵族的妇女会赠与穷人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并对生病的穷人进行照顾。因而，由贵族女性对穷人进行照料在英国是一种传统。另一方面，相对于男性来说女性会更加的和善、细心、温柔、敏感，他们更能够体会到下层民众的苦楚，从而尽力地帮助他们，来缓解他们的苦难。
尽管如此，这一时期家庭仍然是女性的主要活动场所，而且这些慈善机构是男性所设立的，一切都在男性的控制之下，所以女性在慈善机构的活动也都是要以男性马首是瞻，附属于男性，间接地参与慈善活动。
（二）直接参与
在女性直接的参与慈善的过程中，汉娜·莫尔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汉娜·莫尔是一名虔诚的福音教派的信徒，她认为慈善对女性来说意义重大，因为慈善不仅仅是对穷人的施舍和救助，更重要的是要在品质上对穷人进行救助，帮助他们树立良好的道德品质，让他们远离罪恶才是慈善的重要意义。
中产阶级的女性因承担着对家人道德上的榜样和教化的责任，所以，女性如果要通过慈善事业对社会下层民众进行道德上的教化来维护社会的安定，这就需要女性自主地来安排他们的慈善活动。另外，莫尔还通过写作以及联合其他观点相仿的人进行宣传，认为女性应将慈善作为一种职业，来更好地发挥其作用，为女性解放思想，走出家庭，自主地组织慈善活动创造了条件。
受到莫尔的鼓舞，更多的女性开始投身慈善活动，到“19世纪中期，有成千上万的英国妇女走出家门，将他们的道德影响力扩大到家庭以外的范围内。”为了集中力量，这些女性开始组织慈善机构并通过缴纳会费或者慈善义卖、慈善晚会等为慈善机构的活动筹集资金，对穷人帮助、施舍。“1827年，在科切斯特的一位银行商的花园里，举行了一次大型义卖活动，妇女们的为医院筹集了大约700英镑的资金。”
19世纪中期由女性直接成立的社团逐渐增加，女性开始逐渐摆脱了男性的束缚，直接组织参与慈善活动，从慈善事业的幕后渐渐崭露头角，走向台前。
三、中产阶级女性从事慈善活动的影响
（一）女性自身意义的实现
慈善事业是女性由家庭走向社会的桥梁，女性不仅是家庭中的“天使”，通过帮助更多的人而成为社会领域中的“天使”。
慈善事业的进行与发展使得中产阶级女性不再是家庭的花瓶，女性也可以在社会领域发挥他们的才能，积极投身于慈善事业的中产阶级女性，出于强烈的宗教信仰以及善良的本心，通过慈善活动帮助穷人，发挥自己的才能，“1818年成立的多卡斯社团，他们在一年内向穷人分发了其成员缝制的600件衣服。”越来越多的穷人得到他们的帮助、感受到他们的温暖，正如约翰·拉斯金所说“对一个高贵的女性来说，家可以在他周围得到延伸……为所有无家可归的人带来暖意及安全感。”
慈善事业使得中产阶级女性的“抱负”得以施展，感到作为女性他们也可以在社会领域中做出贡献，实现他们的人生意义。昔日里的那种无聊与自卑感被一扫而空，他们在慈善活动中看到了希望，找到了自信，获得了成就感。
（二）阶级矛盾的缓和
慈善活动对英国的有产者和无产者之间尤其是中产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矛盾的缓和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阶级矛盾产生的主要原因是社会财富分配不均，穷人得不到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为了缓和矛盾，中产阶级开始举办慈善活动。
通过慈善活动的举办，一方面，继承了中世纪以来贵族对贫民进行帮助的传统，实现了英国中产阶级“向上看”的愿望，满足了中产阶级的虚荣心。另一方面，通过对穷人的帮助，解救他们于苦难之中，缓解了他们在物质上的贫乏与身体上的痛苦，减小了他们群起反抗沦为暴民的可能性，也减少了他们道德堕落沦为危险分子的可能性，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社会的安定。
中产阶级的女性以其特有的身份以及女性特有的品质，成为中产阶级慈善活动的主要力量，他们深入底层社会拜访贫民窟、济贫院、监狱，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贫富差距带来的影响，可以深切的感受到贫民苦难的生活，继而对贫民产生同情与怜悯的感情，所以，他们愿意尽一切可能来帮助穷人减轻苦难。作为中产阶级的一份子，这些女性就成为中产阶级与底层民众之间进行交流与沟通的桥梁和纽带。既可以将底层群众的苦难生活反映给中产阶级，改善中产阶级对穷人的看法并推行一些能够帮助穷人的措施，例如，提高工人的工资待遇，改善福利等，又可以作为中产阶级的使者，来安抚缓和底层民众的情绪，缓和阶级矛盾，维护社会稳定。
（三）女权运动的兴起
慈善活动的参与，使得女性能够在社会领域内发挥才能、做出贡献，不再是男性的附属品。他们以慈善事业为基础，在这一领域获被认可的职业后，开始把目光投向更为广泛的领域，力求在更大的范围内发挥影响力。例如在医疗卫生领域与教育领域，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女性成为教师或者是护士，不仅能教书育人缓解别人的病痛，实现个人的意义，而且，在获得职业以后女性也获得了工资，在财产上对男性的依赖程度也开始下降。
慈善事业作为介于家庭领域与国家政治领域之间的社会事务，使得女性在社会领域中出现的程度越来越频繁，他们的众多活动使得他们对政府的行动也产生了影响。例如倡导改善贫民的居住环境和居住条件，改善医疗卫生状况，以及加强对公民的教育防止他们走向堕落等，这些倡导以议案的形式交给政府，对政府在改善社会管理方面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这使女性发现他们在社会乃至政治事务上也可以发挥作用，激发了他们想要参与政治事务，争取女性权利的信心。
另外，女性在组织慈善活动的过程中其组织和管理的能力得到了训练和加强为他们能够在以后有序的组织政治活动奠定了基础。
总之，慈善活动使女性改变了其作为“家庭天使”的形象，使得女性认识到他们可以在不受男性的控制，依附于男性的情况下，为社会发展做出贡献。以慈善事业为基础，新型的女性形象得以出现，女性不仅在帮助底层民众解除苦难中发挥了积极的影响，而且在为争取女性权利的道路上也迈出了极为关键的一步。
（作者为苏州大学社会学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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