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稀史料]
抗日战争中的一名红十字医生
——记汤蠡舟战地救护活动点滴
汤章城
汤蠡舟(1896年6月-1957年10月),上海三林人,1917年夏毕业于上海南洋中学,随后于9月东渡日本留学,1924年毕业于日本千叶医学专科学校(现千叶医科大学的前身),1926年,应留日千叶同学郭琦元之邀,在上海共同创办了东南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现安徽医科大学及其附属医院的前身)。抗日战争胜利后,汤蠡舟提出今后“计划的医学教育,使培养的人才能配合国家的需要,以谋求全民族健康全人类幸福为职志”。事实上,抗日战争期间,汤蠡舟就是通过自己的实践,履行了这样要求。
一、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期(1931年9月-1937年7月)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海军陆战队为了支援配合对中国东北的侵略,在1932年1月28日夜,对上海当地中国驻军第十九路军发起攻击,十九路军随即起而应战,此即“一二八”事件。十九路军和第五军并肩作战,取得了如庙行大捷等胜利,给予日军一定打击。但
1932年,在“一二八”事件期间,汤蠡舟所参与创办的东南医学院,建院才6年不到,就遭到第一次大破坏。但是,并没有就此而停止办学的步伐,规模还在扩大。根据“东南医学院二二级毕业纪念刊”中“校史”的记载:1931年春,“购置真如校基53亩。时值上海南洋医学院中途停闭,转学来校者二百余,统计学生数达五百以上,顿呈人满之虞。乃于是年五月建筑真如新校舍十余座,迄九月落成,沪军营原有房屋悉充为医院,学院全部迁入新校。同时本学院遵令废止预科制,招收新生开学。甫及半载,沪变忽生,漩入战区,凡百余日。校内图书仪器标本用具等损失达十余万金。沪事协约告成后,即将内部重行整理始得赓续开学。溯自本院开办以来。历有六载。屡经时艰。未遭中辍”。
淞沪抗战一个月中,中国红十字会先后组织起20支救护支队,队员471人,根据《申报》报道,其中第七支队长为汤蠡舟。当时,救护队员都是来自各条战线的志愿者,开办临时伤兵医院41处(后增加到43处),医护、服务人员多达1400余人。他们活跃在各战场上,救护伤员,出生入死。
《上海卫生志》“大事记”中这样写道:1932年“一二八”日寇侵犯上海期间,何香凝女士除了把个人财产用于救护事业外,还以伤兵医院(编者注:第十一伤兵医院)院长的身份在报上刊登募款启事,号召“各界热心志士捐助现金、药品和食物”。她的声望很高,各阶层民众应募捐款都十分踊跃,特别是上层人士和海外华侨更是热情支持,大力捐助。如东南医学院两位院长,给医院送来大量医疗器械、药品。
为了捍卫自己的祖国,在国难当头的紧急时刻,汤蠡舟全身心投入抗日救亡活动,并竭力支持
“淞沪战役”虽已结束,但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侵华野心仍在不断膨大。鉴于时局日趋紧张,未雨绸缪,各地开始设法成立紧急救护团体。1936年4月,红十字会开始筹备,并于
这一时期,汤蠡舟还不满40 岁,年富力强,除了奋力投入抵御日寇进犯的战地救护,组织领导被日寇破坏了的医学院的恢复工作外,还参与了当时社会上对于医药问题的一些议论。下面列举两例。
当时,已经有对医药费用,即所谓“诊金”的争论。公众为支付高昂诊金而抱怨,医师们却在为如何收取诊金而烦恼,医界对如何平衡医学的慈善性与营业性进行着种种理论探讨。在1932年10月《医药评论》第93、94期上,汤蠡舟发表自己的观点:“世俗之视付现,认为最失体面,故不论至医院或诊所诊病,好似医师应该为社会服务,为贫病诊治而可置自身之衣食住行于不顾。天下不平之事,孰有愈于此者乎?”上海市政府当时曾经制定和颁布过有关诊金的条例,但是行不通,不了了之。看来,政府、病人、医生之间,对于如何来处理好“诊金”问题,一直是在不断地探索和平衡,不同的社会制度、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办法,直至今日还在继续。
在一篇“民国时期医药广告的宣传特色——以《良友画报》(1926-1945年)的医药广告作研究个案”的论文中写道:《良友画报》(以下简称《良友》)于1926年在上海创办,是近代中国最受欢迎的画报之一。画报定位为“读者日常生活的亲密伙伴”,是融合于日常生活当中的一本画报。汤蠡舟是民国时期的医生,他指出“医药广告之多,为各种广告之冠”,医药广告不仅见于各大报章,更是消闲刊物的重要广告客户,包括《良友》。
二、全面抗日战争时期(1937年7月-1945年8月)
(一)红十字会(上海)救护委员会期间
“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上海各界的抗日救亡运动随之全面展开。1936年6月成立的红十字会(上海)救护委员会便开始投入了紧张救护工作。该会组有救护队10队,急救队12队,救护医院24所,征集救护汽车98辆,另特约公私医院16所,分布淞沪前线和上海地区,协同一致执行救护、输送、医疗等作业。又在松江、昆山、苏州、无锡、杭州等地,陆续设立重伤医院。汤蠡舟作为上海市救护委员会执行委员之一,投入了中国红十字会组织的地战地救护工作,旅居美国的堂兄汤维德还清楚地记得:1937年,他与胞兄维平随四叔父(汤蠡舟)入红十字会第一重伤医院,任前方将士伤残救护医疗工作。叔父蠡舟任院长,院设松江县省立松江中学校内。敌人狂轰烂炸,每当深夜,伤患抵院,其呼疼号哭之声惨不忍睹。常见叔父于灯光灰暗中,低徊病榻,不觉其臭,也不嫌其脏,只听其细声轻询各患伤势,重者即手术治疗,轻者经抚慰包扎后,次日晨即行转送后方养息。无奈前方战事失利,不越月而医院后撤,由松江而震泽、景德镇、武汉、长沙、衡阳、宜昌,直到重庆、贵阳。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东南医学院再次遭到更大的毁坏。文史资料记载:
当时,上海职工成立的各类抗日救亡团体共40多个,其中以煤业救护队人数最多、实力最强、影响最大。上海煤业救护队得到了红十字会和煤业公会的大力支持。
为加速外运伤兵,增强接运力量,12月间,红十字会和煤业公会决定将煤业救护队和接运站合并,仍沿用“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交通股”的名称,下设两组,原接收站人员为第一组,队部迁往歙县和岩寺中间的“古关”一所大祠堂内;原煤业救护队为二组,队部设在安徽岩寺。为便于战时救护,第二组对外仍沿用“上海红十字会煤业救护队”的名号,救护车辆统一刷印红十字会交通股字样及红十字徽记。其时,汤蠡舟不仅是上海救护委员会执行委员,并以医生身份直接参加一组的活动。煤业救护队并入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交通股后,壮大了红十字会转运伤兵的力量,也加快了转运“孤岛”伤兵至内地的进程,据史料记载,截至12月份,留在上海的伤兵已全部顺利遣送内地。1938年1月,上海煤业救护队100多人,带着20多辆救护汽车来到南昌,在联络到新四军军部以后,集体参加了新四军。
这一时期,作为红十字会上海救护委员会执行委员之一,汤蠡舟参与了组织上海市的战地救护工作,同时,作为一名有经验的外科教授和医生,直接参与了“八一三”淞沪抗战的战地救护工作。
(二)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救护总队期间
抗战初期,为了履行《日内瓦公约》的规则和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根据战时医疗、战伤救护和医防的需要,1937年12月,已经由南京西迁至湖北汉口的中国红十会总会先成立了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战时救护委员会,主席王儒堂,总干事林可胜。并开始筹建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
由于时局的急转直下, 1937年8月,汤蠡舟放弃了自己在上海已初见成效的医学事业,义无反顾地加入到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战地救护的行列之中。在西撤的途中,担任过队长、中队长和大队长等职务。
在救护总队各级组织逐步完善过程中,医疗队的规模也日益扩大。到1938年底,救护总队下设4个大队,12个中队,77个医务队,包括23个救护队,23个医护队,24个医疗队,6个医防队,1个X光队。汤蠡舟任第三大队大队长,兼第九中队中队长。大队部驻扎在江西吉安,下辖第四(桂林)、第五(衡阳)、第六(祁阳)和第九(吉安)等4个中队,29个(医疗、医护、救护)队。
大队别 |
大队长 |
中队别 |
中队长 |
暂驻地 |
所辖队数 |
番号 |
三大队 吉安 |
汤蠡舟 |
四中队 |
张先林 |
桂林 |
7 |
58、68、22、34、50、31、49 |
五中队 |
阮尚丞 |
衡阳 |
7 |
53、55、9、71、6、48、20 | ||
六中队 |
何鸣九 |
祁阳 |
6 |
64、65、67、32、2、31 | ||
九中队 |
汤蠡舟 |
吉安 |
9 |
66、76、77、72、17、27、33、4、26 |
(1)在抗日战争防御阶段
徐州会战期间(1938年2月至1938年5月)。1937年12月,侵略华东的日军侵占南京后,
徐州会战期间,汤蠡舟领导的三大队大队部设在江西吉安,其所辖中队的医务队主要活动在江西吉安、南昌、九江、永丰、新淦、临川、虬津、万家埠;湖南长沙、益阳、衡阳、祁阳、常德、辰溪;浙江玉山、贵溪、金华;湖北汉口等地。除从事外伤治疗外,还从事霍乱及其他肠胃病的预防和诊疗,并设有医防队专司士兵及民众(难民)的防疫工作,组建空袭伤民收容所,接受炸伤的民众。可见当时的救护总队对伤、病和兵、民都要尽自己的救护责任。
武汉会战期间(1938年6月至10月)。1937年底,上海、南京沦陷后,中国政府及民营部门、大批难民以及各种战略物资大举西迁至西南重庆,其中大部分因运输不及仍滞留于武汉。加上武汉原有的工业、经济、文化基础,到1937年底,武汉周边集结了国民政府的大量资源,包括自苏联所得到的军事及技术援助(苏联航空志愿队)。日方急欲在短期内迅速逼垮国民政府,以便聚集更多资源以便进行北进以及南进政策。武汉会战是1938年6月至10月,抗日战争中一场横跨安徽、江西、河南、浙江及湖北等广阔地域大规模战役,历时4个半月,是抗战以来战线最长、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并具有重要意义的一次会战。
作为第三大队大队长汤蠡舟直接领导的第九中队负责南浔线,自鄱阳湖西岸,经德安南至南昌,西至箬溪。该线战事异常惨烈,日军疯狂进攻,因此,救护队在前方的救护和运输工作殊为艰险。伤兵太多,有不少伤兵未及按时运送医院而死亡。有外籍医生参与救护,救护队成员也有壮烈牺牲的。4个月内,收治伤、病兵合计13931人,免疫人数计497人。
衡阳-桂林线由第三大队所属的第五和第九中队负责,所属医务队派往衡阳、祁阳、零陵各医院和收容所,协助治疗从长沙转移来的伤、病兵。伤、病兵们的个人卫生状况极其糟糕,要为他们灭虱、沐浴、治疥。营养也普遍不良,医务队除救治伤、病兵外,还设特别饮食部,改善伤、病兵营养,收效良好。不仅如此,伤兵在严寒时还穿着夏季制服。
其它战线如长沙-邵阳-芷江线,第三大队所属的第四、第五和第九中队在此区域都参与了战地救护工作。第三大队所属的第六中队负责南昌-金华线,包括皖南、赣北和浙江等地。第五中队还负责南昌-吉安线。直至1938年11月,武汉会战结束,全都撤至衡阳和祁阳两地。
当时,由汤蠡舟领导的第三大队所辖的4个中队负责了涉及浙、皖、赣、鄂、湘、桂等一大片战区的战地救护工作。期间,在皖南事变以前,汤蠡舟还曾去过皖南新四军总部,送药品、器械,帮助训练医务人员,得到了新四军首长的款待,获赠新四军的战利品,大小日军旗各一面,大军旗上有许多新四军首长的签名。
(2)抗日战争相持阶段
1938年5月,台儿庄会战后,湖北武汉吃紧。1938年秋,中国红十字会战时救护委员会迁到长沙,改组成立了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由红十字总会总干事林可胜任总队长。然后,随着战局的变化,救护总队部一路西迁,1939年3月,最后撤到贵州贵阳的图云关,直到抗日战争胜利。图云关是黔南首关,历史上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关始建于宋宁宗嘉泰元年(公元1201年),原名图宁关,最早名油榨关,至清道光年间始改称图云关。
在图云关的救护总队工作人员平时有一千多人,高峰时连家属在内有近两千人。星罗棋布在山坡之间的队员们宿舍十分简陋,以稻草搭成屋顶,竹片编成墙板。贵阳阴天多,降雨量大,房屋既不防水,又不防寒,从总队长林可胜到救护总队的普通队员,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救护总队是一个民间性质的战时医疗救护组织。集中了全国不少优秀的医学方面的专家、学者和精通业务的医务工作者,他们当中有留学于美国、英国、德国、日本等国名牌医科大学的医学博士,也有毕业于国外医科大学及国内协和、同济、湘雅等医学院的高材生。抗战前期总队长由著名生理学博士林可胜担任,后期总队长相继由胡兰生和汤蠡舟担任。他们在图云关住草棚,吃粗粮,但大家都毫无怨言。
在《纪念父亲赵慰先》的文章中提到,1939年8月,父亲从金华随着运载伤兵的汽车出发。辗转多时,来到湖南祁阳,在红十字会的三大队稍作休整。在此期间,父亲得到了曾是上海东南医学院院长
1941年1月到8月,驻在江西弋阳,汤蠡舟担任过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卫生人员训练所二分所的外科指导员兼军阵外科学组主任,训练服务于战地救护的卫生人员。1941年9月,调到四川重庆,担任了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医务处长。
随着战争的发展,战区的扩大,救护总队人员不断在增加,他们面临了一个明显的现实问题,身份问题成为了救护人员关注的焦点。身份问题不解决,工作资历就无法得到认可。1941年11月,首次在重庆召开了常务理、监事会议。出席会议的有王正廷、杜月笙、许世英、刘鸿生、钱新之、屈映光、王晓籁等7人,列席的有总会秘书长潘小萼、唐承宗、汤蠡舟、陈朝俊等。会议通过的决议提出仿照世界各国战时惯例,呈请军事委员会予本会工作人员以军衔之佩用。但是,事后并未获准,可见当时医护人员的处境是相当不尽人意的。
救护总队内部一直有将救护总队改隶军管的要求,中国红十会总会极力反对。基于总会高层多方责难,加上国民党当局及蒋介石对林可胜援共行为施加压力,林深感已经无法正常开展救护工作,乃决意辞职,于1942年8月提出辞呈。总会担心林辞职后,将影响海外捐款,召开常务理、监事会议,决议准备给假6个月,“以资休息”,总队长职务由秘书长潘小萼暂行兼代,并派汤蠡舟、施正信兼充副总队长。
根据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档案资料的记载,汤蠡舟还曾担任过总部材料股主任,由于汤蠡舟的履历中本人没有填写,因而任期时间不详,此职后由陈璞继任。材料股下设若干组,负责医药卫生器材的验收、登记、分类、制成各式标准箱、保管、分发等业务。在图云关设有材料总库,各战区设有材料分库,就近支援战区救护队、部队和地方医疗卫生机构。
印缅战场同样是救护总队的活动区域,救护总队也活跃在远征军的战斗中。1944年3月,汤蠡舟在《一年来之救护工作》中写道,救护总队积极配合远征军部署,在昆明设立办事处,并增设第十大队,联络卫生署、军医署、军政部战时卫生人员训练所、新运医疗队、公谊救护队、英国红十字会医疗队等,合力共谋滇缅、滇越两线救护作业的完善与发展,为该区域取得战争的最后胜利做出了贡献。
在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工作的同时,汤蠡舟还承担一些与医务工作有关的兼职,如1939年,被后勤部卫生处聘为名誉参议;1944年,汤恩伯的部队到达贵阳,部队为取得医疗上的帮助,聘汤蠡舟为医药顾问。
汤蠡舟担任担任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副总队长直到大约1945年11月,后改任总队长。1946年5月,救护总队奉命解散。
正如在《我们红十字会战时的工作》中,汤蠡舟总结性地写道:“抗战军兴,本部全体工作同仁,从事救护,慷慨英发,蓬勃奋发,靡役不从,已为中华民国红十字会写下光荣史诗,观兹河山永奠,日月重光,本部而随胜利结束。特辑斯册以志其乃为血汗所集成也。”
(前排左起第四人为汤蠡舟)
在抗日战争中汤蠡舟参与和领导战地救护的大致轨迹:
时间 |
事件 |
1932年1月 |
上海,苏州,“淞沪战役”期间,汤蠡舟任中国红十字会救护队第七队队长 |
1936年6月 |
上海,成立红十字会上海救护委员会,汤蠡舟任执行委员 |
1937年8月 |
日军入侵,汤蠡舟离开上海后,历经江苏松江、震泽,到达江西,期间任救护队队长、救护总队第三大队大队长兼第9中队队长等,第三大队所辖第4、5、6、9中队分别驻守广西桂林、湖南衡阳、湖南祁阳、江西吉安等地,战地救护活动主要在浙江玉山、贵溪、金华;江西吉安、南昌、九江、永丰、新淦、临川、虬津、万家埠;湖北武汉;湖南长沙、益阳、衡阳、祁阳、常德、辰溪;广西桂林等一线展开。 |
1941年1月 |
江西弋阳, 汤蠡舟任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卫生人员训练所二分所的外科指导员兼军阵外科学组主任, |
1941年8月 |
四川重庆,汤蠡舟任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医务处处长 |
1942年8月 |
四川重庆,汤蠡舟任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副总队长 |
1942年9月 |
贵州贵阳, 林可胜总队长辞职,汤蠡舟被派往贵阳,接手救护总队工作 |
1945年底 |
四川重庆,汤蠡舟任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总队长 |
1946年初 |
四川重庆,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开始回迁南京,历时数月 |
1946年5月 |
南京,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奉命解散 |
1937年夏开始,汤蠡舟因为战地救护工作需要,最早离开了上海舒适的家,熟悉的工作环境和自己参与创立的东南医学院,奔波于抗御日军的战场之间,完全把国家利益置于自己的小家庭之上。夫人许雅南独自带着1女3男4个小孩子生活在上海,最大的女儿当时只有10岁。形势日趋恶化,在上海完全沦陷前,大约在1940年初, 母亲携带3个男孩,最大的9岁,最小的3岁,随中国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及其他家属一起离开上海,开始了称为“逃难”的艰苦颠簸之路,历经浙江、江西、湖南、广西、四川、贵州等省。1940年初,母亲带3个男孩撤离上海时,大女儿由于小学快要毕业,暂时留下,由祖母和亲戚照顾。后在交通员的带领下,两度试图离开上海,直到1942年秋,才转辗到达贵阳。汤蠡舟见到15岁的大女儿自个儿安全到达非常高兴,在那个年代,没有现代通讯工具,在路上的几个月,全无音讯。1942年底,母亲带孩子由重庆搬到贵阳,这时一家人才真正团聚在一起,前后历经了5年有余,其间的艰难和曲折难以言表。
在贵阳的几年,生活是艰难的,住的是草屋,吃得非常简单,时常还要提防轰炸。1944年冬,日军企图进攻贵阳,救护总队部大部分人员和家属迁到遵义北边的桐梓,汤蠡舟与少数几个人和一部汽车留守。时局缓和后,才又返回贵阳。下面的这张照片是汤蠡舟一家仅有的两张“全家福”之一。他在这张照片的背面写着4个大字“一群瘦人”,这是真实的写照,照片上的这些字至今还历历在目。尽管如此,一家人毕竟得到了团聚,看到那些因战争而妻离子散、漂泊不定、难以维继的家庭,我们还算是非常幸运的。
在山上,曾发生过的一件事,使汤蠡舟的一家永远记忆犹新。一天,长子汤卫城突发急性盲肠炎,那时能往哪里送?汤蠡舟是外科医生,深知时间耽误不起,当机立断,在山上找了间茅草屋,屋内用消过毒的白布搭成了一间临时手术室,请了护士
抗日战争胜利以后,1945年底,救护总队搬至重庆,与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合署办公。内地大批人员争先恐后开始返回东部沿海地区,交通极其紧张。1946年初,母亲带小儿子先乘飞机回上海,后去南京。3、4月份,安排救护总队部工作人员与随行家属乘木船离开重庆后,汤蠡舟才飞往南京。船队顺江而下,途中经历了触礁、沉船等险情,抢救档案资料,修理破损木船,历时3个月左右时间,1946年6、7月,才到达南京。19岁的大女儿带领3个弟弟在救护总队袁松人夫妇照顾下,随同到南京,一家人在南京汇合。
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汤蠡舟完全把国家和民族的命运置于个人和家庭的安危之上。
(3)抗日战争胜利后的善后工作
历经了8年艰苦卓绝,不屈不饶的斗争,在国际人类进步力量的支持下,抗日战争以中国人民的胜利而告终。但是,还须正视历史,认识日本军国主义的凶残本质。汤蠡舟在《日军危害中国红十字会的罪行》(《红十字月刊》1946年第1期)一文中严厉谴责了侵华日军公然违背《日内瓦公约》,在战争期间,中国红十字会有40多名职员死于日军的残害之下,为国殉职。汤蠡舟特别提出中国红十会把经调查日军侵害红十字会的罪行制成一篇血账。我们为了保护国家和自己的权益,为了维持国际法的尊严,为了惩儆战争罪犯和永葆未来的和平,这笔“血账”我们该记也该清算,我们必须完成这个工作,尤其是自红十字会的立场上格外要记上这笔“血账”,意义是十分重大的。
抗战胜利后,中国的最大慈善团体中国红十字会进入了“复员”时期,工作重心由战时救护转移到社会服务上来,为此提出“服务社会,博爱人群”的口号,开展了广泛的慈善活动。
早在1943年10月,美国驻华红十字会代表就曾到贵阳总队部会商“战后复原期间红十字会工作问题”,
八年的浴血奋战,中国终于赢得了胜利。汤蠡舟指出,红十字会“当以善后救护为中心。凡返乡之人及复员之兵,其途中疾苦,皆为红十字会战后救护之对象。更当本万国红十字会之立场,对于战俘卫生及盟军所至各地之救护,皆需协助办理”,此后,红十字会“应以社会安全为中心。故需配合建国巨程,尽量发展各地红十字分会并建立分会各项事业之基础,使社会安全之大敌‘疾病’,赖红十字会之努力,得以预防与治疗,别公医以外,而有‘健康保险’之享受也”。救护总队解散之后,汤蠡舟担任了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副秘书长。
儿童是国家与民族的希望和未来,儿童福利工作成为“服务社会,博爱人群”的重要内容之一,受到总会和地方分会的重视。1946年元旦,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成立第三处,专司社会服务工作,其中儿童福利工作则为七项中心工作之一。1946年7月起,红十字会与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简称行总)各地分署合作,办理儿童营养站,为12岁以下的贫苦儿童、贫苦孕妇及乳母提供服务。南京分会与行总苏宁分署率先合作,于南京中华路345号基督教堂开办第五营养站。营养站设顾问5人,由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副秘书长汤蠡舟、第三处处长陈蕙君、南京分会会长沈慧莲、中华路基督教会堂惠牧师及卫生署保健处处长施正信担任。
经过多年的战场救护,汤蠡舟深有感触“就医学教育而言,战前设施,完全为书本教育,实验教育,临床教育”,培养的医务人才“只知习于个人工作,不曾问闻社会动静,超然与世界相违”,今后应实施“计划的医学教育,使培养的人才能配合国家的需要,以谋求全民族健康全人类幸福为职志”。(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参考了《东南医学院二二级毕业纪念刊》,东南医学院1933编印;戴斌武:《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与抗战救护研究》,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戴斌武:《笔尖下的近代中国历史断面》,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赵兴让:《一段美好的回忆—记在太行山医护八路军伤病员》,《新沂文史资料》1985年第1辑;薛庆煜:《记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与战时闻声人员训练所》,《中国科技史料1999年第2期;池子华:《抗战初期中国红十字会的战事救护》,《江海学刊》2003年第2期;李微:《试析抗战时期中国红十字会的救护活动》,《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4期;池子华:《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部的“林可胜时期”》,《南通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2期;池子华:《“复员”时期中国红十字会慈善活动纲论》,《文化学刊》2007年第5期;吴佩华、池子华:《从战地救护到社会服务-简论抗战后期中国红十字会的复员构想》,《民国档案》2009年第1期;戴斌武、池子华:《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抗战救护述论——以武汉广州会战时期为中心》,《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5期;尹青:《身份寻求与角色冲突-近代医生诊金问题探析》,《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1期;课题组:《南京红十字会的历史轨迹(1904-1949)》,《红十字季刊》2012年第2期;罗婉娴:《民国时期医药广告的宣传特色——以〈良友画报〉 (1926-1945年)的医药广告作研究个案》,《中国社会历史评论》2013年;阎智海:《全面抗战时期上海红十字会煤业救护队战地救护述评》,《红十字运动研究》2013年卷,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以及贵阳民革网、贵阳档案信息网、贵州档案方志信息网、中国人道网等网站资源,特此说明》)
(作者单位: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